作为当下国际新媒体艺术领域最备受瞩目的中国年轻艺术家，陆扬的实践涉足生物学、神经科学、宗教研究、流行文化等众多领域，她在高度关注这些议题的同时又保留着智性的批判距离。这些跨学科元素经她冷静编织后的奇幻糅合正是其创作最独树一帜的线索和语言。今年夏天，陆扬受上海纽约大学美术馆之邀，与正在上海纽约大学访问和教学的数位世界一流脑神经科学家探讨了科学和艺术的关系，之后又拜访了本地神经科学专业教授的实验室。此番合作为陆扬提供了学术层面的支持，更为她注入了创作灵感，由此催生了展览同名影像艺术新作《陆扬妄想罪与罚》。

在之前的作品《陆扬妄想曼陀罗》（2015）中，陆扬结合大脑神经与主体意识感受和性格特征的关联这一神经学知识以及脑立体定位仪作用于深脑边缘系统的医学原理，幻想了自我物质肉身的衰疾和死亡。同时，她在故事的线性叙事中插入神经科学与宗教语汇的交替传译，以此平行探索意识与“神识”的起源和状态。本次带来的全新作品《陆扬妄想罪与罚》将前作中的母题继续拓展，从人类起源和罪与罚的道德辨证关系这两个宏大议题入手，结合神经科学经验提出客观的洞察和臆想。陆扬从目的论永恒的核心问题出发：什么创造了生命?为何生命会被设计成如此的肉体构造？这样的肉体构造与罪恶间的联系又如何解释?在陆扬的臆想中，名为“人类创造者”的机器在神秘氛围的 Dark Trap 音乐烘托下分别制造着神经躯干、大脑和人形肉身这种种为人的可能，特别要指出的是配乐由国际著名音乐人Gameface专门为陆杨的新作而创作并制作。一个个贴着“上帝制造”标签的人类仿佛商品般悬挂于墙上，跟随音乐起舞。超然而冷峻的叙事语言既模拟了生物学的人生观中所宣扬的随机性，又在神学宿命论的隐喻中注入当下消费社会的典型符号以消解其神圣，更在对种种决定论的臆想间影射了人本主义自由意识的荒诞。

如果说对生命意义理性解剖后呈现的现实总是荒诞，那么罪与罚这一在宗教、民间传说以及意识形态中普遍存在却又形式万千的道德因果关系同样值得拷问，这也构成了作品的最主要线索。艺术家发现，各个文化语境中对地狱这一惩罚系统的描述往往基于人类肉体层面的痛苦经验。如果地狱是后世的空间，那么为何它建立在肉体感知经验之上？这样的存在属性无疑暴露了地狱的本质，即人造权利体系为约束人类身体及意识而杜撰的惩处机制。但追溯宗教与道德的谱系，推敲其真实性并非陆扬关注的最终议题。她将前作中以自身本体为蓝本3D制作的无性人投入各种妄想的残酷地狱，在骇人的身体惩处后屡屡掀开主角的头颅，将其中大脑暴露人前。这些画面的恐怖背后却藏着神经科学家的冷静沉思：如果最终决定痛觉产生的部位是大脑，那么是否存在某种不需依赖肉体痛苦为砖瓦构件的“地狱”？作品画面中的再现是否可能是全然生于大脑中的经历？如果意识甚至不存在于物质性的大脑之中，而地狱是非物理现实中的空间存在，那么依靠各种本体经验而催化的偏执妄想是否能够探入地狱与意识的临界之所？

本次展览由上海纽约大学当代艺术中心的前身上海纽约大学美术馆（2015-2017）推出。